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古代医家对湿邪侵犯心脏,伤及血脉等证早有认识,在《医方类聚·诸湿门》中就有:“天之阴雨宿雾,地之山泽蒸气,人或中之,必溢于血脉”

当前,随着我国现代化工业的发展,外湿之邪已不限于冒雨雾露或居处卑湿,久劳于水中作业和潮湿环境,而高温作业或暑热天气,汗出溱溱之时,突以电风扇取凉,或乍入设有空调、冷风的房间,致冷热悬殊,温差较大,机体难以骤然适应,则腠理闭拒,卫气被遏,汗湿濡衣,成为贼邪,乘虚而入,内舍于心;

内湿之成,多缘脾胃运化失常,正如《医贯·湿论》所云:“有太阴脾土所化之湿,不从外入者也”。嗜食肥甘饮冷以致脾胃受损,中阳式微,湿浊内生,肠胃病日见增多。由于湿邪弥漫,胸阳不展,痰浊中阻,郁滞心脉而血运不畅,均能导致心律失常的发生。

纵观湿邪引发之心律失常,多有以下特征:

1.湿为阴邪,易伤阳气;

2.湿为标,心脾气虚为本;

3.湿邪侵淫心脉,阻滞气机,故患者除常见胸闷、心悸外,还兼见脘痞、腹胀、纳呆、嗳气、口粘、口干不欲饮、大便溏薄不爽、脉濡,化热则见苔*腻、脉濡数等证候;

4.湿性粘腻,故病情缠绵不愈;

5.各种类型的心律失常均可见到,但以过早搏动为多。

湿邪所致之心律失常,病因病机复杂,病情兼挟,本虚标实,涉及心、脾(胃)、肝、肺等脏腑相兼为病。在治疗时须根据湿邪致病特点,缓缓图治,既不可早进补益,又不可骤然攻逐,而选用恰当的治浊湿方法。

化湿法,余首重叶氏《临证指南医案·卷五·湿》华岫云所说:“……若湿阻上焦者,用升提肺气,佐淡渗通膀胱,是启上闸,开支河,导水热下行之理也。若脾阳不运,湿滞中焦者,用术、朴、姜、半之属以温运之,以苓、泽、腹皮、滑石等渗泄之……其用药总以苦辛寒治湿热,以苦辛温治寒湿,概以淡渗佐之,或加风药。甘酸腻浊,在所不用。”

堪为精辟之论,符合临床实际。但湿邪侵袭之后,同样可因人之体质禀赋而从化,如素体阳盛之躯,易从热化,而成湿热之候;阴盛之体,易从寒化,而成寒湿之证。为此,在临证中,还应辨明湿与热孰多孰少,抑或相等,始能立法处方遣药,提高疗效。

余对湿滞心脉之心律失常,常以宣、化、渗三字统之,宣即开宣上焦,芳化中焦,调畅气机,渗利下焦,使邪有出路。化热则佐以芩、连、茵陈等清热之品。

以肺主治节,朝百脉,相傅之官,肺气得宣,有利于协助心主推动血脉之运行:芳香化浊,理脾祛湿,则能斡旋中气,升降正常;渗利湿热,从小便而去,往往三焦同治,而收事半功倍之效。

以湿性弥漫,常充斥三焦:湿阻上焦,壅滞心脉,则见胸闷,心悸,喜太息,隐痛不适,湿蒙清阳,则兼见头重如裹,昏蒙不清;

湿阻中州,则见胃脘痞满,恶心欲吐,纳呆,口粘,口干不欲饮;

湿阻下焦,则神困肢倦,溲短色*,小便不畅,口苦、心烦;在肠则便下不爽,甚或有粘液,面生痤疮……。

总之,浊邪诱发之心律失常,其见症虽然多端,而其机理则一。初期则多有表湿、里湿之见症;而中后期则多成湿热之候。

余窃思,学古为了博今,所谓圆机活法,善于变化,始能适应当前生活节奏紧张之人。用药以轻灵为贵,中病即止。因芳化太过易化燥伤阴,渗利失当反致伤津耗液。湿邪一化,少事巩固之后,即宜佐以补益,所谓谨守病机,求其所属,自能桴鼓相应,药到病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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兹举三例,略述心得。

例1:李某,男,68岁,干部。病历号。年12月8日初诊。

患冠心病、阵发性窦性心动过速15年,间断发作。平日常感胸闷,脘痞,纳呆,神疲,夜寐不安。经用心得安、安定等药,一度好转。唯近两月来,心下悸动日甚,精神困顿,头晕,恶心欲吐,腹胀便溏,诸症交作,因血压低,心得安不敢久服,遂延余治之。

初诊:面色垢晦,神疲肢倦,脘痞,纳谷欠馨,头晕目眩,夜不成寐,便下溏薄不爽,心情烦躁,表情焦急,舌淡红,苔白而腻,脉沉数。心电图示:窦性心动过速,心率次/分。血压14.6/8.0kPa。

脉症合参,乃脾虚运迟,湿浊内生,土壅木郁而成。治宜运脾化湿,疏肝宁心。

处方:太子参10g,炒白术10g,谷麦芽各15g,炒神曲12g,桔梗6g,防风6g,生白芍12g,夜交藤15g,生龙牡(先煎)各20g,水煎服。6剂。

方中以太子参、炒白术、莲肉健脾益气养心;砂仁醒脾化浊、苡仁以淡渗利湿,谷麦芽、炒神曲健脾祛湿;防风既能祛风胜湿,又能疏肝解郁,桔梗载药上浮,以宣通气血;白芍、夜交藤、生龙牡以柔肝安神。诸药合用,共奏运脾化湿,疏肝宁心之效。

年12月14日复诊:药后纳谷稍增,大便稍成形,余症如初,舌脉同前,既见效机,守方不更,再进6剂。

年12月21日三诊:药后心悸减轻,诸症见缓,夜寐转安,精神见振,面露喜悦,舌淡红,苔白略厚,脉来沉而小数。宗前法稍事变通续进。

处方:太子参10g,炒白术10g,茯苓15g,山药15g,苡仁15g,炒神曲12g,莲肉12g,防风9g,柏子仁(炒)10g,炒莱菔子9g,玫瑰花10g,生龙牡各20g,水煎服。10剂。

年1月4日四诊:近来病情大减,精神大振,面色转红润,垢晦全退,纳馨便调,眩晕亦杳,心悸未作,心率恢复至80次/分,血压18/11.3kPa。嘱其节饮食,调情志,适寒温,忌恼怒,适当进行太极拳、气功等轻微锻炼,将息为安。

例2:李某,男,31岁,编辑。病历号。患者胸闷、心悸3年有余,加重6个月而收入住院。

年7月,在无明显饮食不洁史的情况下,出现腹痛腹泻,里急后重,伴粘液血便,日十余次,医院就诊,经血培养为沙门氏菌感染,给予*连素等药,服后效果欠佳,因工作忙,未再进一步检查治疗。

1月后开始发烧,T39C左右,寒战,伴皮肤红疹、心慌,气短,乏力,而住院治疗。检查发现频发室早,肝GPT偏高,住院月余,症状无缓解,先后在四川、医院住院治疗,诸症轻缓而出院。

年4月,突然胸闷,左侧胸背剧烈疼痛,伴窒息感,医院、医院就诊,确诊为“左侧胸膜炎,少量胸水”,而用雷米封、链霉素治疗,2个月后,出现头晕如坐舟车、手足麻木、耳鸣等*副反应,此时胸水已消,胸膜稍肥厚,右上肺有三个钙化点,遂停用抗结核药,而用肌苷等静滴,以营养心肌,中和链霉素的*性反应。

10天后,又现心慌、恐惧感,以夜间为甚,心电图示频发室早,二联律、三联律,服慢心律、心律平等药效果不佳。10月18日饮食不慎,食香蕉后右下腹疼痛,剧烈腹泻,伴粘液血便,里急后重,寒战,查大便有红、白细胞,曾用庆大霉素、*连素等药。

目前主要症状:胸闷心悸,头晕乏力,盗汗,四肢厥冷,口干纳呆,腹胀腹泻,日3~4行,且伴有里急后重,舌暗有紫斑,苔白腻,形体消瘦,脉细弱。

中医诊为心悸(心阳不足)、泻泄(脾肾阳虚),治以温阳益气,健脾通络之剂,年1月6日,患者腹泻频作,辨证为寒热错杂,虚实兼夹,治以乌梅丸加减,至1月26日、大便仍日行3~4次,伴有粘液,心悸频作,于27日约余会诊。

患者形体瘦削,面色萎*不泽,舌质暗,两侧有紫斑,苔薄*而腻,大便日泻3~4次,里急后重挟有粘液,为手阳明湿热内蕴,气血失和所致。病程虽久,腑滞未除,仍宜清理大肠湿热,调气和血导滞。

处方:葛根18g,秦皮10g,白头翁15g,败酱草12g,大*炭6g,乌梅6g,炒白芍15g,广木香(后下)9g,炮姜6g,甘草6g,水煎服。7剂。

年12月16日第二次会诊:药后大便成形,小腹及脐周作痛虽减而仍有微痛,精神见振,早搏每于午饭后增多,舌体胖,苔白厚而粘腻,舌质两侧瘀斑稍退,脉细涩。为病久体虚,正气不足,脾胃湿热运化无权而成。治宗前法,佐入益气健脾之品。

处方:太子参12g,炒苍术10g,川朴10g,葛根12g,秦皮10g,苡仁(炒)18g,乌梅12g,炮姜6g,鸦胆子16粒(另包),桂圆肉6g(另包),水煎服。

治以此方为主,稍事加减,并配合中药灌肠,患者诸症好转,精神见振,除胸闷偶作外,别无不适,而于3月25日出院。

例3:颜某,男,26岁。在读研究生。

心律失常,频发室早年余,近半年来日渐加重,病前无感冒发热等诱因。病后查抗“O”、血沉、肝功、心肌酶、血清免疫指标等均在正常范围内。经服心律平0.15克,4次/日,曾一度缓解。

半年来劳累后加重,医院行M超声,X线,T3、T4检查,未见异常,住院治疗1个月,效果欠佳而出院,又到北医三院等请中医诊治,曾服炙甘草汤、菖蒲郁金汤、瓜蒌薤白桂枝汤加*芪、丹参等40余剂,仍见效甚微。遂来我院就诊。

年5月30日初诊:心悸怔忡,频频发作,精神萎靡、四肢酸困,气短乏力。素有慢性胃炎史,脘闷腹胀,喛气,呃逆,吞酸,口苦,口干而粘,渴不欲饮,纳谷一般,二便尚调,夜寐梦多,心烦不安,舌红体胖,舌面*腻苔满布,脉结涩。心电图示:心律失常,频发室早,四联律。

观其脉症,属湿热阻滞心脉,肝脾失调而致。患者夙有脾胃失调,湿聚热蒸,上于心包而成。治以疏肝和胃,清热祛湿为大法,仿三仁汤、温胆汤义化裁。

处方:苏梗10g,杏仁10g,苡仁15g,腹皮10g,半夏10g,茯苓15g,茵陈12g,竹茹12g,川朴10g,枳实(炒)10g,谷麦芽各15g,香附(醋炒)9g,水煎服。7剂。

年6月9日复诊:药后胃脘仍感不适,呃逆,泛酸,心悸时作,舌红绛、苔*腻,脉弦细数而时有结代,为湿遏热伏之证。上方去川朴、醋香附,加*芩10g,连翘6g,茵陈加至15g,以加强清热化湿之力。7剂。

年6月18日三诊:胃脘部不适感减轻,呃逆亦少。除心情烦躁、口苦咽干、胸胁苦满外,仍可见室早,有时呈二联律、四联律,溲*,苔*腻,脉乍数乍疏,时而结涩,治宜和解少阳,清心除烦,佐以化浊祛湿。

处方:柴胡12g,*芩10g,苏梗10g,苡仁15g,杏仁10g,栀子6g,苦参10g,生地12g,车前草15g,泽泻10g,菖蒲12g,郁金10g,水煎服。6剂。

为了加强清热祛湿、宁心除烦之功效,并处以茶饮方以代茶饮。

茶饮方处方:黑大豆20g,绿豆15g,赤小豆15g,生苡仁20g。

年6月27日四诊:早搏略减,嗳气吞酸已除,纳谷见馨,睡眠转安,苔由*腻变为灰腻水滑,脉已不数,为热去湿盛之象。上方去生地,加芦根20g以淡渗利湿,从小便而去。

年7月11日五诊:进上药12剂,见效较著,早搏消失,未见心悸,心率72次/分,饮食睡眠正常,无不适感觉,舌红苔灰腻,脉弦滑小数。治宗前法,少予变通,以期巩固。

处方:柴胡12g,*芩10g,半夏10g,苦参10g,茵陈12g,苏梗10g,菖蒲10g,郁金10g,杏仁10g,苡仁15g,连翘9g,忍冬藤15g,水煎服。7剂。2天服1剂。

经随访至今,一直正常工作,未再复发。

频发室性早搏,属于中医“心悸”、“怔仲”等范畴、一般多见于器质性心脏病,如风心病、冠心病等。而本患者年轻,体质较壮,经各种理化检查而未见阳性结果,属于功能性疾患。

以其素有慢性胃炎,使脾虚失运,湿浊中阻,气机不畅。我认为,心与胃以横膈相邻,心的生理功能正常与否与胸腹间的气机正常与否相关。若脾胃有病,湿热交蒸,阻滞气机,肺失清肃,浊气上逆,而影响于心。

但有寒热虚实之分,不可一见“心动悸,脉结代”,即炙甘草汤或活血化瘀之剂,要在分清虚实,辨证而施,勿犯虚虚实实之戒耳。

以上仅供参考,请在医师的指导下调理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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